“操你亲娘,谁让你玩儿炮仗了?谁让你崩手了?”
这就是我们的童年和少年。当然,后来我的秃老顶表哥还是被人给送到了镇上的医院。在送医院的过程中,我的爹爹刘花堂大出风头。我看到秃老顶在奔跑的架子车上一边躺在我爹爹的怀里——多么让我嫉妒,一边在那里扯着嗓子喊——这一喊喊出我们多少温暖的亲情呀,现在回想起来,它甚至一下把我和爹爹多年的矛盾和误会也给稀释和消解了——:
“大爷,我是活不成了!”
又有些胆怯地问:
“大爷,我的血不会流光吧?”
我爹一边叱呵怀中的孩子:
“崩下三个手指头,就能够死人吗?”
一边叱呵前边拉架子车的人:
“操你们亲娘,就不能再跑快一点吗?”
……
那种大将风度,多少年之后,都令我缅怀不已。到了夜里,秃老顶家一片沉寂。秃老顶没有了哭声。三舅母没有声音。瘌痢头三舅舅也没有了声音。这是让人多么感念的一夜呀。事隔三十年后,已经四十二岁的少了三个指头的秃老顶表哥,竟也在村里娶了一个外来的四川姑娘——说着让我们似懂不懂的“叽里嘎啦”的四川话,违反计划生育生了一串儿女,接着还将嘉陵江畔的老丈人——一个驼背的瞎了一只眼的老头——和老丈母娘——一个瘸腿的老太太也接了过来,一家子在自己的场院里过得红红火火。当我们看着那瞎眼老头在村头拾粪和那个瘸腿老太太在他家院子里赶鸡的时候,一下就让人觉得生活有些匪夷所思了。这个时候我们也经常看见秃老顶在街上大呼小叫地赶打孩子。